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园子里的文徵明和山路上的唐伯虎

发布日期:2025-06-24 02:45    点击次数:53

一个夏日,苏州城区一间轩敞的书房外,玉簪和萱草初开,修竹丛篁间,两株高大的梧桐垂下阔大的叶子,似为遮住逼人暑气,有人读书倦了,松了衣服,向后仰靠在躺椅上,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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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 仇英 梧竹书堂图局部这是五十八岁的文徵明。他终于安然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停云馆。时间回到四年前。执念

四年前的文徵明,已是苏州最有名气的文人画家,但,还是布衣而已,三十多年来,文徵明刻苦攻读,连续九次走进公务员考场想要一个官员的身份,每次,俱是失落。

文徵明心里,说不懊恼是假的。有时候他也会想,要不然,就在这停云馆,象他老师沈周一样,做个处士吧,也许,也没什么不好。

但他心里终究是放不下,命运也终究在某一刻圆满了他的所求。

正德十六年(1521),明武宗朱厚照崩,其堂弟朱厚熜即位为嘉靖帝。新帝即位,必然大烧几把火,烧出一个红火明亮的新世界。之前在朱厚照时代被贬谪的林俊,因此被提升为尚书。对文徵明素有好感的林俊,决定出手帮助这个“年轻人”,助他进入仕途。嘉靖二年(1523),在林俊的运作下,文徵明作为“贡生”被选拔入京,并跳过礼部考试,直接到翰林院上班,官职是待诏,日常工作是应对皇帝咨询、编写史书、抄写典册。虽然是从九品,文徵明也很满意了——这与他上京途中的愿望正相谋合,他本就希望能象历代史官那样,可以参与修撰国史,也算是这一生有所“立言”——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,没有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事了。

古堤杨柳绿丝柔,尽日南风送客舟。百里青徐平入望,千年汴泗正交流。草荒霸业春过沛,月满丛祠夜泊留。老去马迁心尚在,不妨书剑事遨游。——文徵明《留城道中有张良祠》

然而他没有想到,北京上班,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——他想象中的样子是每天兢兢业业地到岗,同事之间友爱宽容,大家都朝气蓬勃地撸袖子忙着干正事,然而实际上,却是各种应酬往来、琐事缠身,五十四岁的文待诏因走后门空降被排挤、被轻视、被指指点点,再加上京城生活成本高,“长安居大不易”……他忍不住写信给家里,忍不住开始思念江南的玉兰花开了没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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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 文徵明 燕山春色图

燕山二月已春酣,宫柳霏烟水暎蓝。屋角疏花红自好,相看终不是江南。——文徵明《题》

最后嘉靖年间的“大礼议”事件,彻底让他破防了。

明朝的“大礼议”是个大事件,大致是:因为朱厚熜继承了堂兄朱厚照的皇位,大臣们认为,朱厚熜算是过继到了朱厚照家,其生父不再是他法律上的父亲,只能退为“叔父”,但朱厚熜不愿意接受,因此与大臣们产生了剧烈的冲突,这场冲突持续了十几年,文徵明上京前稍有平息,但在文徵明入朝后事态又严重起来(当然这和文徵明并没有关系),文徵明入京后第二年,“左顺门哭谏”爆发,一百多个官员被捉到牢里,十几个官员被扒掉衣服用棍棒打死,著名的才子杨慎被流放到云南,戍边至七十岁仍不能回家。

“左顺门哭谏”事发时,文徵明正因病在家休养(依照文徵明的性格,颇怀疑这是他不肯站队的托辞),并没有直面整个过程,但他还是惊呆了。他不理解如此斯文的朝廷,如此斯文的读书人,竟然会如此斯文扫地,彼此硬刚,棍拳交错,鲜血直流。

“大礼议”事态所及,与文徵明交好的林俊、杨慎等人陆续离开,与文徵明有旧的张璁、桂萼等人贪权用事,君臣之间的喊打喊杀,让文徵明心生倦意,他终于感觉到,自己三十年来的执念,或许是可笑的。朝廷,不象朝廷,君臣,不象君臣!自己那为国效力的赤诚,大约是要错付了——有些事情,要经历以后,才会知道,那原本只是执念,原本并不重要。

嘉靖五年(1526)秋,思乡之念压倒一切的文徵明,开始递折子要求退休。朝廷起先还不准,毕竟老文这时候六十还不到嘛,哪里就老得上不动班了?但老文连续上了三道辞职信,表示自己又老又病,坚决要求退休,朝廷于是准了。也许在朝廷看来,一个与左右两党都不沾边,又没有太多建议的人,确实也没有挽留的必要吧。

这年十月,文徵明卖掉北京的宅子,告别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僚,沿着京杭大运河往南走。他归乡的念头如此炽烈,以致于运河结冰、船只停行都不能阻止他离开北京,他宁愿在离北京城150公里处的地方停下来等待冰雪消融,都绝不愿意折回北京等待。如此,次年三月,文徵明终于抖落一身的尘土,双脚踏入故园的土地。归来

故园,归来依旧。

他在父亲留下的停云馆中修建了一所曲尺形的房舍,一直一横,用作自己的书房,取名“玉磐山房”——玉磐,是坚硬玉石的意思,然后他又在山房旁,种了两株桐树。

也许是文徵明的意思,也许是王徵明弟子王宠的意思,也许是仇英自己的意思,一轴以玉磐山房为主题的画诞生了,名为《梧竹书堂图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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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图:明 仇英 梧竹书堂图 下图:极其精细的双钩梧叶和竹叶

这时候仇英大约三十岁,与文徵明相交也约略有十年以上,对这位长辈的归来,仇英应是欣喜的。故此,他画《梧竹书堂图》很是用心,他用双钩法,细细勾出每一片竹叶的轮廓,又用接染法,晕染过每一片梧叶,而这样的竹叶和梧叶,大概有成千上万片,最后,一轴清雅出尘的青绿挂轴出现了——被梧叶和竹枝掩映环绕的草屋中,一个儒生悠闲坐着,草屋前,流水潺湲,百合、萱草、玉簪正在开花,稍远处,云雾轻盈地飘动,正掠过一片山石和瀑布。其中的含义,清晰而蕴藉:萱草忘忧,玉簪清贵,竹子清心,梧桐栖凤,草屋淡茶,乐在濠濮之间也。

文徵明就在这个美好的玉磐山房里,一直读书写字活到了九十多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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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 文徵明 中庭步月图中庭步月图绘文徵明与友人半夜踏月散步,里面的建筑就是玉磐山房

经历了京城三年,他终于明白,有些执着,只是无谓的执着。有些夜思日想、期望得到的东西,你得到以后才会知道,其实不过如此——其实最适合他的,可能就是坐在他的园子里,以手扶椅,悠然望向远方,而不是倾轧内耗在北京的官场里,焦头烂额,沮丧地感觉一事无成。

幸好,他回来了。

山路上的唐寅

当文徵明回到他的园子的时候,他的发小唐寅(唐伯虎),已经过世三年了。

唐寅也有一把和文徵明一样的躺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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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 唐寅 桐阴清梦图

和文徵明不一样的是,唐寅的躺椅只能容他偶然小憩,他始终无法象文徵明那样,在一个园子里舒舒服服地坐下来,他一直奔波在崎岖的山路上。

唐寅和文徵明,曾经何等相似。

他们出生于同一年,出生于同一座城,嘉靖二年前后,他们都是苏州城里最负盛名的文人画家,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师友——沈周,祝允明,仇英,都穆。命运在嘉靖二年给了这两个相似的人最终的判决:在嘉靖二年的年初,文徵明启程前往北京,而嘉靖二年的年末,唐寅卒于桃花坞中,是年他们都是五十四岁。

他们都曾经向往京城,也曾经前往京城,最后又都离开了京城。

但文徴明回到了园子里,唐寅一生都没有走完这条归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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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 唐寅 骑驴归思图局部

弘治十二年(1499),在乡试中夺得解元的唐寅,意气风发,前往京城参加会试,意欲将状元也收入囊中。唐寅此行,与文徵明后来北上京城时一样,也因才华出众得到诸多大佬的青睐与鼎力相助。可知他们实在太相似了。更为相似的是,文徵明北上有个伴,是蔡羽,唐寅一路也有个伴,叫徐经。

后来唐寅这个伴,被人指控行贿主考官程敏政,于是程敏政、徐经、唐寅全部跌进“会试泄题案”中。这是唐寅人生中的著名拐点。事件的结果,是唐寅和徐经被削去功名,主考官程敏政因激愤背上发痈而死。事到如今,已经没有人说得清当年科考案的真相如何,我们只知道,经由这一段人生,唐寅的仕途再也无望。

忍辱含悲回到苏州的唐寅,一年后画出了《骑驴归思图》——崎岖坎坷的山路间,近景是一个樵夫佝偻着背,艰难行过狭窄陡峭的小桥;中景是一人一骑,“满面风霜尘土气”地低首行进;远景是一个隐士独坐于山路旁的陋室中。山路的尽头隐藏在一块山石的后面,或者说,这条山路没有尽头。此时的唐寅,父母、妹妹、发妻、幼儿皆已亡故,兄弟不和,能暂时给他安慰的,只有他的续弦妻子,但不久亦仳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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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 唐寅 骑驴归思图

《骑驴归思图》处处皆是倔强刚硬。这是唐寅在人生失意后,转而拜师周臣,借南宋院体的倔强刚硬,来写自己的心中块垒。

他一生都没有走完这条山路。险峻的山,激流奔腾的河,河上坎坷难行的不平稳的桥,充满了人世的艰辛。那扛着山柴的樵夫,疲惫行路的旅人,孤独坐于山深处的隐者,无一不是唐寅自身的写照。

回头看《梧竹书堂图》,文徵明闲适地坐在书屋里,前面是简净的书案,周围是清雅的山水,入眼是两株梧桐、几丛青竹,还有美好的玉簪、百合、萱草,以及看不见的清风与欢悦的泉流。

两者之间,相去何其遥远。纵然他们都曾从苏州出发,纵然他们最后都折返回到苏州。但一样是终点回到起点,文徵明的归来和唐寅的归来是不一样的。

为何?

何以执着,何以释然原因,就藏在起点和终点之间,在北京的三年半,对文徵明的一生影响很大。他有了翰林院待诏这个身份(虽然是从九品的散官,但是社会身份上升了),也认识了很多人。最重要的是,这三年半得到又放弃的经历,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官场,由此而产生的焦虑算是治好了,放下了。而唐寅,他没有得到过、经历过,就始终没有办法放下。弘治十五年(1502),沈周绘《落花图》,又作落花诗,唐寅一人就和了三十首,“刹那断送十分春,富贵园林一洗贫”,激荡的才气与悲苦磅礡而来。放不下的心结让他反复书写、增删这些落花诗,直到去世的前一年,共留下四十七首《落花诗》和四个版本的行书《落花诗册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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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图:明 唐寅《行书落花诗册》  下图:明 唐寅《行书落花诗》他在诗里如此写:“自分已无三品料,若为空惹一番忙。”又在画里如此题:“此生已谢功名念,清梦应无到古槐。”口口声声说着“我已经不在意了”,但,想得到而未曾得到的东西,要想彻底放下,谈何容易!“岁月信言迈,吾生已休矣。”“二十余年别帝乡,夜来忽梦下科场。”“领解皇都第一名,猖披归卧旧茅衡。”“前程两袖黄金泪,公案三生白骨禅。”所谓言为心声,这些怅惘不平的句子,布满他的后半生。其实当年先后从“长安”回来的唐寅和文徵明,回来后都又闲又忙,忙是忙于作画与交游,闲是都各自有自己安放身心的所在——文徵明有他的停云馆和玉磐堂,唐寅也有他的桃花庵和梦墨亭,文徵明活得缓慢而松驰,唐寅,若是放下心结,应当也可以活得缓慢而松驰。但文徵明放下了,已经回到了园子里,而唐寅一直在山路上,始终没有抵达他的终点——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执念。有些东西,可能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重要,但若执着,它就一直那么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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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声文徵明的放下和唐伯虎的执着给了他们不同的人生,但五百多年以后,这两个名字都同样璀璨生辉,为何放下的文徵明和放不下的唐寅同样让我们敬重?《桃花庵主》的作者沙爽在这本唐寅传里,虽亦认为唐寅一生都放不下,却在最末写道:“唐寅的一生,或许只做了一件事。那就是:成为他自己。”五百年后,执着与释然,并无区别。

所以人性啊,真是复杂。

作者:任淡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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